湖北养殖业“围城”
2021-0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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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瞅着鸡蛋积压越来越多，马国强的愁绪和压力又增添了一分。
这位湖北省黄冈市浠水县的养鸡大户，正在遭遇从业30年来最困难的一年。他的养鸡场里大约有20万只蛋鸡，每天大约产出15万枚鸡蛋，自1月25日以来，养鸡场里的鸡蛋几乎都运不出去。
“由于交通管制，到处都是卡口，鸡蛋很难运出去，加上外地又排斥湖北的鸡蛋，真的太难了。”2月8日，马国强接受时代周报记者采访时说。春节过后，截至2月7日，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运出了两车鸡蛋，现在只希望疫情能够早点结束。
被运输难题困扰着的，不止马国强一人。饲料紧缺、鸡苗、青年鸡进出两难、鸡蛋和肉鸡卖不出、仓库渐堆满、资金周转困难……自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暴发以来，一系列连锁反应正席卷整个湖北家禽行业链条的每一个环节。
疫情引发的蝴蝶效应甚至已经蔓延至整个养殖行业。对于2019年站上风口的养猪业来说，虽然影响不及家禽业，但由于交通管制，短期内对养殖场生产物资、猪只运输等方面亦有一定影响，养殖业上市公司或多或少遭到波及。
一场“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的双维度自救行动火速展开。
“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发生以来，因为一些停产停工，调运受阻等原因，畜牧业生产受到了较大影响。”2月9日，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在国家卫生健康委召开新闻发布会，农业农村部畜牧兽医局副局长孔亮在发布会上表示，针对这一问题，农业农村部迅速行动，协调相关部门，推动各地加快恢复正常的生产和流通秩序，“目前取得了比较好的效果”。
把鸡蛋运出湖北
农历春节至今，马国强一直在琢磨一件事情—怎么把鸡蛋运出去。
他所在的湖北省黄冈市浠水县是湖北养鸡第一县，而他本人也是浠水县蛋鸡业协会会长。他告诉时代周报记者，鸡蛋都有保鲜期，要是长时间卖不出去，基本上就毁了。随着鸡蛋积压数量的增加，包装材料也越发紧缺，而鸡蛋若没有包装材料，存放更加不易。
“自己的养殖场还有一些鸡蛋包装材料，但大部分中小型养殖户都没有了，有的直接把鸡蛋放在房间或仓库的地上，这样存放没办法维持很长时间，破损率也较高。”马国强对时代周报记者说，湖北包装厂延迟复工，外面的包装材料也进不来，现在都在想办法解决。
想要将鸡蛋运出湖北，需要通过层层关卡。
当下，车牌以“鄂”开头的湖北车辆很难进入其他省市，因此，联系外地车是第一道。其次是需要多张通行证，外地车辆进入湖北要通行证，在湖北当地通行要通行证，装好货物运出去重新上高速也要通行证，而通行证则需要当天办理。
单单是这两道关卡，就已经让马国强们头疼不已。浠水县蛋鸡业协会在日前《致全国媒体朋友的一封信》描述了这样的困境：湖北畜禽业生产所需的饲料原材料、包装物原材料等进不来；我们的鸡蛋等畜禽产品出不去。前期虽然有不少外省爱心人士给我们送来了原料，拉走了我们湖北的鸡蛋，但回去后有的被隔离了，有的被当地机构劝阻，导致他们不敢再来湖北也不让来湖北。
即便如此，马国强不打算放弃。“这是真的很难，但是没办法了，必须要卖一点出去，把仓库腾出来。不然后面的鸡蛋往哪里放呢？而且保存周期也是有限的。”马国强对时代周报记者说。
几经周折，马国强终于找到一辆愿意来湖北的外地车辆。2月7日早上，黄冈的雨依旧未停。马国强戴上两个口罩，带上车辆相关资料前往疫情防控指挥部指定的交警大队，办理当天进出湖北及在湖北当地通行证，并将通行证的照片发给司机。
“司机在进入湖北之后，在高速路口和其他关卡时，出示通行证的照片即可，等到养鸡场之后再把纸质通行证交给司机。”马国强对时代周报记者说，“单纯拉一车鸡蛋就花了大半天的时间。”
经历过SARS，扛过了禽流感，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状况，马国强直言，今年是最难的一年。
“影响一环紧扣一环。现在只能去克服困难，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只希望疫情能够早点结束，只有物流和人员恢复正常流动后，一切才能迎刃而解。”他说。
禽业冲击波
个体命运往往与身后行业发展和时代洪流相互捆绑。“进不来，出不去”，马国强的遭遇是浠水县乃至湖北省家禽业在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冲击下的一个缩影。
作为禽蛋大省，湖北的禽蛋产量居全国第六位，年家禽存栏3.476亿只，出栏5.324亿只。其中，鸡蛋产量占全国鸡蛋年产量的5%。
2月6日，湖北省家禽业协会相关负责人对时代周报记者表示，饲料问题虽然有所缓解，但依旧紧缺，接下来的饲料供应情况，还得看疫情的发展。眼下另一个比较突出的问题在于鸡蛋和肉鸡的销售，这也是最棘手的问题。业内预计，湖北省的鸡蛋库存量大约有10亿枚鸡蛋，这个数字也是动态的。目前也正在通过加大内销的方式来缓解燃眉之急。
“销售难，这里面既有交通管制的因素，也有外地不太接受湖北家禽产品的原因。希望消费者对湖北的家禽产品不要有心理障碍，同时也希望能够得到各部门和各级政府的支持，对湖北地区鲜活农产品的流通能够给予便利。”上述湖北省家禽业协会相关负责人对时代周报记者说。
养殖上市公司也无法置身事外。
2月5日，中国最大的养猪和养鸡公司温氏股份（300498.SZ）接受机构调研时表示，疫情发生以来，全国各地采取封城、封市、封县、封村等措施隔离病毒传播，给公司禽类产品销售带来一定影响，影响主要体现在湖北疫区。春节前的肉禽行情处于低迷的状态，售价下滑明显。
疫情的影响直接反映在销量上。2020年1月，温氏股份销售肉鸡7588.22万只（含毛鸡、鲜品和熟食），收入15.19亿元，毛鸡销售均价10.13元/公斤，环比变动分别为-19.55%、-35.33%、-21.90%，同比变动分别为6.04%、-14.71%、-19.48%。
“2020年1月，公司肉鸡销售收入环比下降，主要是春节前后为市场消费淡季，且受到各地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防控措施的影响，肉鸡销量和销售均价同时下降所致。”温氏股份称。
这也是大多数养鸡上市公司共同面临的局面。
其中，2020年1月，仙坛股份(002746.SZ)销售商品鸡587.20万只,销售收入8891.95万元,同比变动幅度分别为-43.63%、-62.80%；圣农发展（002299.SZ）销售鸡肉5.20万吨，实现销售收入7.41亿元，同比变动分别为-29.69%、-24.01%。
圣农发展表示，受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的影响，公司完成既定生产计划可能有小幅影响。
不过，相比中小型养殖场，上市公司抗风险能力相对更强，多家公司发布公告称，未受到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重大影响。
海通证券在近期研报中指出，新冠疫情对禽养殖行业的负面冲击较为显著，屠宰厂复工较晚、销售渠道不畅导致禽链价格下跌；多地活禽交易市场关闭也导致黄羽鸡价格受到较大冲击。此外，2月份出现的H5N1禽流感疫情可能对消费需求进一步形成压制。由于肉类刚性需求特征显著，疫情对市场的影响多为一时性的，会造成长时期的行业低迷，疫情平稳之后预计将会迎来反弹。
猪在瘟疫蔓延时
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尚未结束，湖南邵阳市等多地又发现H5N1亚型高致病性禽流感疫情，而非洲猪瘟的影响尤在，多重因素叠加影响下，生猪养殖业也存在隐忧。
在湖北枝江市，生猪养殖户王金峰最近一直在担忧饲料供应问题。2月7日，他告诉时代周报记者，养殖场养了一万头猪，每天需要大量饲料，前几天的饲料基本上都是零储备，这两天才稍微好一些，已经陆续有饲料可以运进来，但依旧比较紧缺，只有1―2天的储备。
湖北黄石的养猪大户秦学师则在担心猪仔的销售问题。他所在的湖北晨阳生态农业股份有限公司主要从事种猪繁殖和商品猪养殖，拥有近2000头母猪，1万多头猪仔。
2019年，在超级猪周期下，猪仔是各大上市公司扩张的前提条件之一。转眼间，猪仔却从人人争抢的“香饽饽”沦为了烫手山芋。
秦学师告诉时代周报周记者，交通是最麻烦的问题，由于养猪场在农村，而现在农村地区，几乎每个村庄，每一条路都会设置关卡，进出一趟非常麻烦。疫情暴发之后，基本上已经没有人愿意来买猪仔了。
“拉不出去，客户已经不敢进来，也不愿意买了，现在愿意过来的只有上市公司。”秦学师对时代周报周记者说。
但也只是杯水车薪。“如果再这么下去，我的养殖场将没有猪栏可以放猪仔了，但现在也只能继续养着，克服困难。”
广发证券在近日的研报中指出，湖北作为生猪全国养殖大省之一，规模企业生产基本正常。湖北省生猪规模化养殖水平与全国平均程度接近，多家生猪上市公司亦在湖北布局产能。由于防控措施产生的禁运，部分散养户出现饲料短缺、仔猪补栏困难等情况。
时代周报记者发现，在2019年10月22日召开的湖北省规模企业发展生猪养殖座谈会上，湖北省农业农村厅现场初步统计，正大、牧原、金龙、温氏、中粮、新希望等10多家生猪养殖企业，2020年将在湖北增加1100万头生猪产能。
疫情的蔓延无疑为各大上市公司在湖北的产能布局增添了变数。
“公司养猪战略进展情况正常，在湖北有猪场的在建工程。在当前疫情背景下，公司养猪产业工程建设、生产运营等情况整体可控，不会对原计划的发展节奏带来重大影响。”2月6日，新希望相关负责人对时代周报记者表示，公司长期看好与支持湖北的发展。但目前来说，在湖北存量业务较少，只占养猪存量业务的2%。
新希望披露的公告显示，公司2020年计划出栏不低于800万头，出栏目标未做调整。
温氏股份同样没有改变其出栏计划，其在接受机构调研时表示，养猪业方面，总体影响不大。公司出栏计划基本不受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影响。上半年公司处在打基础阶段，把基础筑牢，预计今年出栏量会比去年同期有所下降。
过去一年大举扩张的牧原股份（002714.SZ）则按下了暂停键。在2月4日发布的公告中，牧原股份表示，根据各地防控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的要求，目前公司所有工地都暂停施工，具体复工时间等待政府通知。目前公司发展建设团队抓紧时间储备工程物资，一旦具备施工条件就快速复工。
至于是否会调整2020年出栏目标等方面，2月6日，时代周报记者致函牧原股份，截至发稿未获回复。
国泰君安也在研报中指出，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造成生猪补栏受影响，整体养殖效率下降，主要替代品鸡的量也受影响，中长期利好生猪板块。
其表示，另外，非瘟疫情的防控能力是养殖群体能否在本轮周期中获得超额利润的核心。从我们调研情况来看，集团化养殖群体在疫情防控方面相对散养户具备明显优势，超额收益明显；养猪上市公司融资能力又在规模企业中占据优势，扩展速度快于行业，最大化享受周期红利。
